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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妹夫妻俩哄了很久,总算把涛涛哄得不哭不闹了,涛涛虽然不哭了,但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堤坝,那神情让人揪心难过。

    天黑了婷婷才到家,晶晶见妈妈一个人回来,忙问:“妈妈,涛涛呢?你把涛涛送那去了?”

    失魂落魄的婷婷正在想自己走了,儿子会不会哭?女儿一问,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说:“送乡下去了。”

    听说弟弟送乡下去了,晶晶‘哇’的一声哭起来,婷婷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和对儿子的思念,趴在缝纫机上嚎啕大哭,整个脑海里全是儿子平时的点点滴滴;说话有些结巴的可爱模样;三岁多就会把他自己碗里的肉丝夹给妈妈;有一次自己因劳累过度,晕乎乎的倒在床上,儿子以为妈妈死了,抱住自己伤心痛哭,,,,,,

    在自己怀里睡了五年的儿子今天晚上和陌生人睡在一起,儿子能习惯吗?儿子会哭吗?婷婷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后悔自己不该送儿子去乡下,准备天一亮就去乡下把儿子接回来。

    左师母听到哭声来到婷婷屋里,见到左师母,婷婷哭得更伤心,做了外祖母的左师母当然理解婷婷此时的感受,这是迫不得已啊!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劝婷婷想开一些,她笑了笑说:“鬼呀!不要哭了,你放心,我表妹俩夫妻会喜欢你儿子的,你在这里哭,说不定你儿子在哪里高兴得又蹦又跳,小孩子不要紧的,很快就会习惯。”

    她哽咽的说:“左师母,我好难过,我受不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乡下把儿子接回来。”

    左师母连忙摆手说:“鬼诶!不能接哦!接来了你怎么做事?不就是搞不成才送到乡下去的嘛,过一段时间你去看看他,不是我心狠,是没有办法。”

    情绪慢慢平静一些婷婷把表妹托自己带来的一小袋糯米粉给了左师母。

    睡在床上,婷婷想起每天儿子睡在自己怀里又是搂又是亲,现在怀里空荡荡的,心里更空荡荡,想着想着眼泪泉水般涌出来。

    疲惫不堪的婷婷几次迷迷糊糊的睡着又猛然惊醒,醒了又哭,一直折腾到天亮。

    第二天,婷婷去下河徐师母家上工。儿子不在身边确实少了很多麻烦,不用提心吊胆怕儿子惹祸,怕有人来告儿子的状。

    晶晶很乖,天天自己上学,放学回家做饭洗衣服,吃完饭做作业,不要婷婷操心。

    婷婷每天忙上工,下工后带些衣服回来晚上做。日子在忙忙碌碌中一天一天过去,尽管又忙又累,但婷婷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儿子,对儿子的牵挂和思念与日俱增。

    在牵肠挂肚的煎熬中度过了两个月,婷婷准备去看儿子了。她兴奋的告诉左师母自己要去看儿子,可却遭到左师母的反对:“鬼诶!你现在不能去,他刚刚安下心来,你这一去,他又不安心了,干脆过段时间再去,时间长一点,他在哪里习惯了就不要紧了。”

    婷婷想看儿子的愿望很强烈,可又不好反驳左师母的意见,只好强调客观理由:“我只给了你表妹两个月的生活费,马上第三个月了,再说涛涛没有冬天的衣服,我送衣服去。”

    左师母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表妹不会让你儿子受冷受冻,你安心上你的工好了。”

    左师母知道婷婷去了,涛涛肯定不会待在乡下,涛涛一回来,又做不成事,最后还是要送到乡下去,接来送去的折腾还不如让他待在表妹家,所以她狠狠心不让婷婷去看儿子。

    左师母像处理自家事一样给婷婷做主,婷婷也很听左师母的话。所以,尽管婷婷很想去看儿子,但还是听从了左师母的劝说,过两个月再去。

    终于盼到了去乡下看儿子的这一天。这天是个大晴天,但北风很大,很冷。婷婷一大早背着装满了儿子棉衣的大布袋直奔那朝思暮想的地方。

    婷婷见儿心切、三步并成两步,看到村子了,婷婷几乎是跑下堤坝,刚到村口,远远看见一群破衣烂衫的孩子正在用棍子敲打树上的冰溜溜。

    婷婷揪着心、放慢了脚步两眼巡视着,孩子们一个个瞪着眼睛好奇的望着她,儿子肯定不在这群孩子里面,否则,早跑过来了。

    婷婷快步朝表妹家走去,一只脚刚踏进堂屋便差点晕了过去,儿子穿着一件过膝的破棉袄,袖口往上翻了一大截,腰间一根草绳把宽大的棉袄紧紧扎住,脚上拖着一双大人的旧棉鞋。

    正在和小花戏嘻的涛涛看见妈妈来了,立即扑过来抱着妈妈的腿嚎啕大哭,婷婷心疼得肝肠欲断,蹲下身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呜呜痛哭。

    听见动静的表妹从厨房里跑过来,见婷婷抱着儿子哭,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的看着这对伤心痛哭的母子。

    母子俩哭过一阵后,婷婷疼爱的握着儿子冰凉的手,仔细的看着儿子的脸,娇嫩、胖嘟嘟的脸瘦了一大圈,满脸被风刮伤的痕迹,头发粘在一起又脏又乱。婷婷心里一阵痛一阵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咕噜咕噜往下滚。

    吃中饭时,表妹夫回来了,夫妻俩诉说着他们如何如何喜欢涛涛,如何如何对涛涛好,表妹夫把自己的棉袄都给了涛涛穿,说他们对涛涛比对自己的俩个女儿还更好。

    婷婷相信他们说是真话,因为大花小花穿得更是破烂不堪,俩女孩的手和脸冻得又红又肿,让人心疼难过。

    吃过饭,婷婷拿出30元钱递给表妹说:“表妹,我儿子来了四个月,上次我给了两个月的钱,再给两个月的生活费,另外10元钱给大花小花买点布做衣服,今天我带涛涛回去,谢谢你们这四个月来对我儿子的照顾。”

    听说要带涛涛回去,表妹夫的脸马上变了颜色,表妹直流眼泪。表妹夫抱起涛涛疼爱的说:“崽呀!不要回去,就在爸爸这里,这里有大花姐姐和小花妹妹跟你玩。好啵?”

    涛涛看了表妹夫一眼,摇摇头说“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我妈妈回家去,我家里也有晶晶姐姐。”

    表妹夫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把涛涛放下,望着还在流泪的妻子说:“不要哭了,把涛涛的东西收拾一下,让人家娘崽早点走,这么冷的天,太晚了没船。”

    表妹正要去房间拿涛涛的换洗衣服,婷婷一把拉住她说:“表妹,别拿了,没几件衣服,留给小花穿。”

    婷婷给儿子换上自己带来的的衣服,把大棉袄还给表妹夫,牵着儿子的手正要往外走。忽然,涛涛挣脱妈妈的手跑进房间,一会儿出来不知把什么东西塞在小花手里,然后飞快转身拉着妈妈的手往外走。迈出门槛后,涛涛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花。

    表妹俩夫妻牵着俩个女儿跟在婷婷母子后面,婷婷说天太冷再三说要他们回去,可一家四口把婷婷母子送到堤坝下才停住脚步,站在凛冽的北风中,依依不舍的望着涛涛,直到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堤坝远处,夫妻俩才牵着俩女儿回家。

    路上,婷婷问儿子:“涛涛,刚才你跑到房间里拿什么东西给小花?”

    涛涛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说:“两个红薯,是我在地里拣的,大花是个好吃婆,怕她偷吃了,我把红薯藏在床底下的破罐子里。”

    婷婷母子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走在前面的涛涛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蹦了进去,正在堂屋里吃饭的左师母见了涛涛大吃一惊,紧跟进来的婷婷望着左师母笑了笑说:“左师母,我把儿子接回来了。那地方实在太苦了,上次去天热还不觉得,这次我看见大花小花姐妹俩穿得破衣烂衫,满脸满手都是冻疮,你看了一定会流眼泪,表妹俩夫妻为人真的很好,他们都舍不得我带涛涛回来。”

    听了婷婷这些话,左师母心里很难过,她把碗轻轻的放在桌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原来蛮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好几年没去了,那天有时间去看看他们。”

    婷婷告诉左师母,那里的人都穿得破破烂烂,大冬天还有光着脚丫的,婷婷说:“左师母,如果你哪天去表妹家,把家里不穿的旧衣服和鞋子带去,他们用得上,实在太苦了,我看了心里好难过。”

    晶晶高兴的拉着弟弟的手说:“涛涛,你回来了,以后你不要到学校去捣乱,妈妈就不会送你去乡下。好啵?”

    涛涛歪着头,望着晶晶说:“去就去嘛,我喜欢乡下,乡下好玩,我在乡下和人家打架,哪里的爸爸妈妈从来不打我,有时候大花骂我,爸爸妈妈还打她。”

    晶晶问大花是谁?涛涛说大花是小花的姐姐,自己就住她们家里。听了涛涛的话,晶晶脸上流露出想往的神情,说:“涛涛,等学校放了假,我们一起去她们乡下玩。好啵?”

    儿子回来不久便快过年了,村子里有很多衣服要做。为了看管儿子,婷婷没去上工一直在家里做衣服,

    七六年春节过后,婷婷准备出去上工。此时是服装加工业的淡季,村子里人口有限,平时还能维持,淡季就不行了,必需上工才能维持母子三人的生活。

    出去上工,儿子怎么办?留在家里肯定不行,只有带他上工。鉴于上次儿子在下河搞得鸡犬不宁的经验教训,婷婷知道农村不能去了,如果去即没有菜地也不养猪养鸡的市内上工应该没问题。

    这时候,工价已经涨到两元五一天,婷婷因为带了儿子自动降五角钱,收两元钱一天。

    这天一大早,婷婷用自行车载着儿子上工。吃过早饭,儿子玩去了,婷婷开始工作。

    一会儿工夫,涛涛从外面回来,对正在裁衣服的婷婷说:“妈妈,这里不好玩,我们回家吧!”

    在农村呆了四个月的涛涛已经习惯了农村环境,再说表妹家里虽然物资条件差,但夫妻俩对涛涛非常宠爱,甚至超过了对他们的亲生女儿,在表妹家几个月无拘无束的生活使本来就顽皮的涛涛更任性更顽皮了。

    婷婷怕和儿子说话耽误做事所以没吭声,见妈妈不理睬自己,涛涛便拉着婷婷的衣角,一边左右晃动一边喊叫:“妈妈!妈妈!你不理我呀?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嘛。”

    如果在自己家里,婷婷会抱起儿子亲一亲、哄一哄。可现在是给人家上工啊!拿了人家的钱就要分秒必争的为人家做事,不要说放下手中的事去哄儿子,那怕手脚慢一点人家都会不高兴。尽管当时裁缝很紧俏,请婷婷上工的人家对她恭敬有加,但婷婷从来没有因此而懈怠自己的工作。所以,任凭儿子又喊又叫,她犹如没听见。

    这户人家的主妇怕影响婷婷干活,弯下腰对涛涛说:“涛涛好乖,大妈带你去买东西吃。好吗?”

    涛涛哭闹的目的不是要吃东西,是要妈妈哄哄自己,带自己回家。所以无论女主人怎样哄怎样逗,涛涛不理睬她。

    婷婷觉察到女主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便拿起竹尺在儿子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几下。被打痛了的涛涛跳起来,他没想到妈妈不但不抱抱自己反而还打自己,于是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叫,两只手使劲的抓着婷婷的衣服又是拉扯又是跺脚。

    婷婷又气又急又无奈,只好放下手里的活来哄儿子,倍感委屈的涛涛依偎在妈妈怀里哭个不停,婷婷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给他讲道理,哄了很久涛涛才慢慢安静下来。

    哄过儿子,婷婷重新回到案板边做事,这时,她发现女主人的脸色非常难看,这让她心里很难过。

    儿子吵闹耽误了时间婷婷感到歉疚,本想对女主人说,自己会加快速度和晚一点收工,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可女主人一直板着的脸让婷婷改变主意了,她决定既不晚收工,也不必加快速度累坏自己,当然,也不能让女主人吃亏,于是,她微笑的对女主人说:“不好意思,我儿子耽误了你的时间,今天我少收五角钱。可以吗?”

    女主人听说少收五角钱,紧绷的脸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不高兴的嘀嘀嘟嘟:“几角钱是小事,你儿子这样吵闹,你那有心做事呢?万一把衣服裁坏了怎么办?”

    婷婷很生气,真想带儿子回家。可婷婷知道生气归生气,对待工作怎能意气用事呢?如果自己赌气走了,已经按顺序排好了上工时间的另外几户人家怎么办?如何向人家交待?想到这些,只有忍一忍,无论女主人说什么,她装作没听见,低头做事,什么也不说。

    晚上,俩孩子睡了。婷婷手上做事,心里想着白天女主人难看的脸色和一些唠唠叨叨的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生女主人的气,尽管女主人做得有些过分,但自己的儿子确实也太吵闹了,将心比心,好不容易请一天裁缝,却带个又哭又闹的小孩来,换上谁都会不高兴。按道理是不能再带儿子上工,不带他上工留在家里更不放心,婷婷又侥幸的猜想儿子是不是因为在家里待惯了,第一天到别人家不习惯,所以才又哭又闹,习惯了会不会好一些呢?要么带儿子再上几天工试试看,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第二天,在另外一户人家上工,整个上午,涛涛没哭没闹,甚至没进过婷婷做事的房间,安心干了一上午活的婷婷非常欣慰,说明自己的分析是对的,儿子习惯了就不吵闹了。

    中午吃饭才发现涛涛不见了,大家到处找也没找到,婷婷吓坏了,疯了似的见人就一边用手比划孩子的高度一边问:“同志,你看见一个五岁多这么高的小男孩吗?”

    找了几条街巷也没有儿子的踪影。最后,婷婷想到了派出所,连忙向所在地的派出所跑去。一进派出所大门,便迫不及待的问值班民警有没有收留一个小男孩?值班民警看了她一眼说:“有哦!在所长班公室。”

    婷婷急忙向所长办公室跑去,来不及敲门,一掌把门推开,眼前的情景让她喜极而泣。儿子正伏在桌上写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民警站在旁边教他。

    婷婷激动的叫了一声儿子的名字,正在写字的涛涛猛然抬起头,一看是妈妈,立即把手里的笔一扔,叫了一声妈妈便泥鳅似的从高高的椅子上滑下来,不等站稳便飞快跑过去扑向婷婷,婷婷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男民警望着婷婷笑着说:“你是他妈妈?难怪这孩子会丢失,妈妈自己还是个小女孩。”

    婷婷笑了笑没说话,向男民警道过谢,牵着儿子走了。

    上工人家的女主人连忙给母子俩热饭热菜,婷婷一脸愧疚的对女主人说:“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带儿子回去,明天再来,今天不算工钱。可以吗?”

    女主人笑了笑说:“怎么能不算工钱呢?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这样吧!你回去把小孩按排好,明天吃过中饭来做一下午,加上今天的半天,正好一天工。”

    女主人通情达理和精明公平的按排让婷婷又感激又佩服。

    婷婷带儿子回家,一进堂屋,正牵着外孙女在堂屋里玩耍的左师母奇怪的望着这母子俩。婷婷如实的把提前回家的原因说了,左师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一筹莫展的婷婷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了一眼正在折叠纸包的儿子,用手指轻轻的点着儿子的额头说:“儿子诶!你叫我怎么办啊?带你上工,你不听话,送你去乡下嘛,太苦了,我又舍不得。儿子诶!你这样顽皮,我怎么带得了你哦!”

    涛涛抬起头望着婷婷笑笑眯眯的说:“妈妈,你带不了我呀?哪你就给我找个老婆,我跟老婆去咯。”

    儿子的天真无邪让婷婷又好气又好笑,她捧着儿子的脸亲了一下,说:“儿子!你能找老婆妈妈就解放了。还有二十年哦!儿子!”

    一筹莫展的婷婷只好向左师母求助。自从把儿子从表妹家接回来后,左师母一直不太高兴,并赌气说过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婷婷知道左师母是好心是为自己着想,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左师母是对的。所以她不介意左师母的脸色,笑眯眯的问左师母现在怎么办?

    婷婷又来求自己,看到婷婷一脸的无奈,左师母心软了。叹了口气说:“鬼诶!不是我责怪你,你要是听我的话,怎会有今天的麻烦呢?天下做娘的哪个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哪个愿意让儿女吃苦?都是没有办法呀!你一个女人要养活俩个小孩多难啊?听我的话,还是把涛涛给人家带,小孩子吃点苦不要紧。”

    婷婷像犯了错误的孩子连连点头,诚恳的说:“左师母,你说的对,涛涛在身边我跟本做不了事,只有给别人带,不过我不想送到乡下去,你帮我在附近找一户人家,这地方你熟悉,好啵?”

    左师母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可以,近就方便一些,想儿子去看一下,等那天我去找铁路边的熊婆婆,问问她,有谁家想带小孩。这个老太婆喜欢串门,认识的人多。”

    婷婷急了,连忙说:“哎哟!不能等哦!今天我只上了半天工,说好了明天吃过中饭过去给人家再做半天,你现在就带我去找熊婆婆。好啵?”

    左师母稍微思索后,抱起外孙女说:“好,我现在带你去,不知道这老太婆在不在家。”

    婷婷高兴的说:“谢谢你!左师母,你带我去她家,如果她不在,过会儿我自己再去。”

    左师母抱起外孙女带着婷婷向熊婆婆家走去。

    离铁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自然村,只有七八户人家,熊婆婆的家就在这小村子里。

    熊婆婆家的房子很旧但很宽敞,有一个很大的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院子。

    见左师母来了,熊婆婆热情的迎出来,笑眯眯的说:“左家媳妇,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哎哟!裁缝师傅也来了,坐!坐!坐!”

    熊婆婆拿来两个凳子,然后望着左师母外孙女说:“你孙女啊?哎耶!一副好精灵的相,长得又漂亮,是你家老大的女儿?”

    听见熊婆婆夸自己的外孙女又漂亮又精灵,左师母心里美滋滋的,高兴得在外孙女脸上亲了又亲,故意说反话:“我娟娟那里漂亮嘛?我娟娟是个丑女子。是细英的女,我老大还没结婚。”

    熊婆婆笑眯眯的说:“哦!是细英的女。你老大不小了,记得啵?你老大跟我老八同一年生的,我老八年底结婚。哎呀!不说这些了。左家媳妇,你难得来我家,有什么事啊?”

    左师母指着婷婷说:“这裁缝师傅你也认得,她在我家里住了两年多,跟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有一件事要你帮忙,让她自己说吧!”

    婷婷望着熊婆婆恭敬的说:“熊婆婆,我有一个5岁多的儿子没人带,想问问你有没有愿意带小孩的人家。”

    熊婆婆一听拍着手说:“哎哟!怎么这么巧呢?昨天去广顺我大嫂家,我大嫂的孙子孙女都读书了,大嫂一个人在家里闲得难过,问我有没有小孩带。你说巧不巧?她想带小孩,正好你的小孩找人带。这不是瞌睡碰到枕头吗?”

    熊婆婆的话让婷婷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儿子不用去乡下,自己明天可以上工了。

    广顺是郊区,离市区很近,随时可以骑自行车看儿子。太好了!婷婷越想越高兴,充满感激的对熊婆婆说:“熊婆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今天送我儿子过去。可以吗?”

    熊婆婆乐坏了,眼前这个裁缝师傅比自己的大嫂还急,这样的情况好谈价钱呀!熊婆婆很负责任似的说:“今天就送你儿子过去啊?你还没去我大嫂家里看看行不行哦?”

    婷婷说:“不用看,怎么会不行呢?再怎么样都比我家好。只要我儿子一天三餐饭能吃饱,晚上有床睡觉就可以了。熊婆婆,你说说一个月要少钱、多少斤粮票。”

    熊婆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哎呀!随便你拿多少钱多少粮票,我大嫂想带个小孩也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

    左师母了解婷婷更了解熊婆婆,要婷婷自己说价,她只赢不输;婷婷说高了,正中她的下怀,说低了,再和你讨价还价也不迟。

    左师母知道婷婷说价只会高不会低。为了不让婷婷吃亏,不等婷婷开口便抢先说:“你们都不说,我来说,每个月十五元钱二十斤粮票。可不可以?”

    婷婷知道左师母在帮自己,她本来想说二十元钱二十五斤粮票。熊婆婆觉得左师母说的价让她有些不痛不痒。她盘算了一下,有利润但不是很大,放弃嘛,舍不得,再想想大家庭里加一个5岁的小孩吃饭,不过加把米而已,可一个家庭每月能增加十五元钱就宽裕多了。于是她满脸笑容的说:“可以,可以,你开了口我还有什么好说。不过我要说一句,如果不是你的面子,我最少要二十元钱。”

    熊婆婆看看钟,已经四点多了,说要做饭了。她要婷婷回去收拾好衣服,明天吃过早饭带小孩过来。

    回到家,见涛涛跪在缝纫机旁边的凳子上,一只手摁住机头两只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机头不知在干什么。婷婷以为儿子像自己一样天生喜欢裁缝机。

    见妈妈回来了,涛涛立起身子,满脸得意的指着缝纫机说:“妈妈,你看!”

    婷婷把儿子从凳子上抱下来,朝儿子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见崭新的缝纫机机头上满是一道道用刀刻出来痕迹。看着伤痕累累的缝纫机,婷婷觉得比割了自己的肉还痛还难过,气得她在儿子屁股上重重的打了两巴掌。

    涛涛摸摸被打痛的屁股,望着妈妈,一脸委屈的说:“我帮你做事你还打我?”

    婷婷轻轻的摸着缝纫机头,心疼的说:“还说帮我做事,好好的东西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我还要打你。”

    涛涛昂着头不服气的说:“我是帮你做事,今天在派出所的时候,我看到警察叔叔抓了一个偷东西的人,我怕哪个人偷我们家缝纫机,做了这些纪号,他就不敢偷了。”

    儿子的话叫婷婷哭笑不得,她心疼缝纫机当然更心疼儿子,望着满脸委屈的儿子,婷婷无奈的叹了口气。

    晚上,婷婷告诉儿子明天要送他去婆婆家,涛涛头一歪,撅起嘴巴,语气强硬的说:“我不去!”

    正在做作业的晶晶停住笔,生气的说:“妈妈,不要送走涛涛,我不要你送走涛涛。”

    婷婷对姐弟俩说了很多为什么要送涛涛去别人家寄养的道理,又对涛涛说:“乖崽,听妈妈的话,广顺离我们这里很近,你在婆婆家里乖一些,我会经常去看你,还会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说歹说的说了半天,涛涛就是不答应去,最后婷婷恼火了,脸一板,厉声吼道:“行!你不去广顺可以,明天送你去乡下,我不会去看你的,让你在哪里吃苦。”

    见妈妈发脾气了,晶晶有些害怕,她害怕妈妈真的把弟弟送去乡下,上次去乡下,几个月没见到弟弟。想到这里,她小声对弟弟说:“涛涛,去广顺嘛,星期天我和妈妈去看你,如果去了乡下,我就看不到你了。”

    涛涛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婷婷,嘟着嘴巴说:“妈妈,我去婆婆家,你和晶晶要去看我,好不好?”

    见儿子同意去广顺,婷婷即高兴又心疼,一边点头一边把儿子搂在怀里。

    第二天,吃过早饭,婷婷带着儿子来到熊婆婆家。熊婆婆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带着婷婷母子去广顺村。

    路上,熊婆婆对婷婷说:“我大哥过世好几年了,大嫂人很好,她姓万,叫她万婆婆就可以了。”

    广顺地处洪昌市郊南,万婆婆住在只有十几户人家的自然村里,周围全是大片菜地,村民大多数以种菜为生,少数人做手艺或小生意。

    万婆婆的家座落在村子中间,房子不算新,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进了院子大门,熊婆婆大声喊叫了几声‘大嫂’。随着喊叫声,一个六十多岁干瘦的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她就是熊婆婆的大嫂。见自己姑子领着一个年轻女人和孩子,心想;前天姑子来自己说了想带小孩,莫非真的就找了一个小孩给自己带?

    进堂屋坐定后,熊婆婆指着涛涛说:“大嫂,你不是说想带小孩嘛。你看这个小男孩怎么样?带不带?”

    果真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还是个漂亮小男孩,万婆婆高兴得连连说:“带哟!带哟!”

    万婆婆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婷婷看,熊婆婆指着婷婷说:“她是这男孩的妈妈,做裁缝的,天天要出去上工,没时间带。”

    万婆婆热情的对婷婷说:“妹子啊!你好有福气哦!年纪轻轻这么大的儿子。”

    婷婷笑了笑没说话,她要儿子叫婆婆。涛涛望着万婆婆甜甜的叫了一声:“婆婆。”

    见涛涛不认生还叫自己婆婆,万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牵着涛涛的手,一脸慈祥的说:“乖崽,你几岁呀?”

    涛涛抽出被熊婆婆牵着的手,然后把五个手指张开,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歪着头望着熊婆婆笑咪咪的不说话。万婆婆握住涛涛两只手疼爱的说:“哦!婆婆知道了,崽崽六岁。对啵?”

    涛涛点了点头,这时,院子里传来鸡叫声,涛涛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立即挣脱熊婆婆的手,飞快的跑到院子里看公鸡打架。

    熊婆婆对婷婷说:“裁缝师傅,你愿意把儿子给我大嫂带,就把这个月的钱和粮票给她,我家里还有事,我要走了。”

    万婆婆接过婷婷给她的十五元钱和二十斤粮票又一次笑得合不拢嘴。她去房间藏好钱和粮票出来,见熊婆婆和婷婷已经走出了堂屋,大声说:“不要走哦!吃了中饭再走嘛!”

    熊婆婆边走边说:“那有时间在你这里吃饭,我家里还有事,裁缝师傅下午还要上工。你要带好人家的崽哦!”

    正在院子里看公鸡打架的涛涛见妈妈和熊婆婆要走了,连忙跑过来拉着婷婷的手说:“妈妈,你不要走嘛,这里好玩诶!你看那只鸡好厉害,好会打架。”

    婷婷蹲下身子望着儿子说:“乖崽,你就在婆婆这里,听婆婆的话。妈妈给人家上工去,过几天再来看你。乖崽,你乖一点噢!”

    万婆婆走过来牵着涛涛的手说:“乖崽,听妈妈的话,跟着婆婆,婆婆好喜欢你,等鸡下了蛋,婆婆煮给你吃。好不好?”

    看着妈妈和熊婆婆走出院子,涛涛没哭也没闹。突然,他挣脱万婆婆的手追出去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叫喊:“妈妈!你要来看我噢!”

    听到儿子的喊声,婷婷回过头大声回答:“好的!过几天妈妈来看你。乖一点噢!”

    此后,基本上每星期婷婷去看一次儿子,每次去都是晚上收工后直接去,如果从家里去便带上晶晶。

    儿子按排好了。婷婷能一心一意做事了。

    转眼间,涛涛去广顺万婆婆家半年多了,这期间,婷婷基本上是以上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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