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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了还穿,你里面是不是还穿了件打补丁的秋衣?”

    徐西临随口说:“我儿子挠的。”

    他话音没落,窦寻倏地把脚收回去了,换了个近乎正襟危坐的姿势,脸颊陡然绷紧了。

    他一撤,徐西临就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半座大山没了,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腿,发现腿麻了。

    但是很快,压力是没了,徐西临开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忐忑起来,下意识地想解释一句,但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都显得很刻意。

    他表面上平静无波,其实越发坐立不安……拉皮条两边忽悠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幸好蔡敬小天使解救了他,蔡敬诧异地问:“你都有孩子了?男孩女孩?”

    徐西临忙热泪盈眶地顺着台阶下来:“公的!”

    说完,他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儿子”不是人一样,拿出手机给蔡敬看灰鹦鹉的照片,同时偷偷瞄了窦寻一眼,不料跟窦寻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窦寻坐姿笔直,微微前倾一点,也是笔直地前倾。

    他心情经过了一番大起大落,肾上腺素还没退下去,趁着炸起的头皮还没平复,鼓足勇气对徐西临开了口:“有十几岁了吧,给我看看,现在什么样了?”

    徐西临把手机递过去,不知窦寻是不是有意的,指尖不轻不重地跟他碰了一下,徐西临觉得方才在脚上非法集会的神经元细胞集体搬着板凳站起来,乌泱乌泱赶赴他的指尖集合,合力把一点风吹草动加持成了天打雷劈。

    徐西临偷偷捻了捻自己发麻指尖,凑在嘴边干咳了一声。

    “这还是当年我托同学买的。”窦寻笑了一下,把手机还给徐西临,“会说多少话了?”

    “马上就要非法成精了,”徐西临刻意放松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终于等不了老成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亲身上阵试探,“你一直住酒店?”

    “不会,”窦寻说,“年前办好了入职,这两天想趁淡季去找个房子——等会你……嗯……能不能顺便带我一程,我约了个房地产中介看房。”

    徐西临大批的神经细胞都在手指和脚上消极怠工,七窍的心栓塞了六窍,脱口说:“沃尔玛旁边那家中介吗?”

    “……”窦寻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坚定地一点头,“嗯。”

    徐西临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昏头了——他接单接多了,一听见“搭车”俩字,就觉得双方上传的路径一致,张嘴就不打自招地把他们家附近的房地产中介供出来了,交代完才回过神,窦寻没点他的单。

    他看了看窦寻那若无其事的表情,几乎有点怀疑窦寻是故意诈他。

    然而转念一想,又把这自作多情的念头压下去了。

    也许是窦寻对这边不太熟悉,大概只是想着那天搭了顺风车,会顺路吧?

    他也不可能知道房地产中介隔壁有什么,说不定只是看着他犯蠢没揭穿而已。

    他的豆馅儿长大了。

    老成算是隐约知道一点“内情”的,在旁边看他们艰难的对话都胃疼,干脆组织大家去吃饭了。

    众人纷纷来找蔡敬碰杯,但是谁也不敢问他的过去和未来,他们本来都是好意,却在讳莫如深中加重了隔阂。

    徐西临看得出来,蔡敬看起来若无其事,敬的酒照单全收,其实心里不是不苦闷的……不过他也只是在旁边干看着,没上去挡。本来徐西临既然带了酒来,就做好了约代驾的准备,可是方才答应了窦寻要搭他去看房,徐西临耍起滑头,展开推杯换盏*,一滴酒都没碰。

    结果这趟没有单的顺风车还是没拉成,他们散场太晚了,一大帮人都喝多了。

    徐西临只好挨个把醉鬼们送上各种出租车,让大家各自回家奔前程。

    包间里,老成头重脚轻地守着一堆残局吼《离歌》,窦寻一边盯着门口看徐西临时而闪一下的影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蔡敬絮絮叨叨地说醉话。

    蔡敬东倒西歪地喃喃说:“你们都走得那么远,还回来看我……嗝,我谢谢你们。”

    窦寻:“客气。”

    蔡敬眼睛里闪烁着包房里的微光,也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胡乱地叫:“姥、姥爷,不对是团……团……”

    窦寻尽职尽责地提醒道:“窦寻。”

    “窦……窦大仙。”蔡敬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你们刚才是不是都不敢问我……坐牢的滋味怎么样?”

    窦寻侧过头来看了蔡敬一眼。

    他高中的时候,所有的归属感来自徐西临,也因为徐西临才会和那些同学混在一起,中间隔着这样一层媒介,始终不亲,对蔡敬的印象只限于“沉默寡言”,反而没什么顾忌。

    窦寻尊重了醉鬼的意见,直白地开口问:“坐牢的滋味怎么样?”

    “没有想象的那么苦,”蔡敬几不可闻地低声说。

    老成懂事地把恼人的音乐关了,听着蔡敬有些含混地说,“只是有时候会想,这辈子完了,背着这十几年,别想抬起头来了。”

    窦寻听完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没有劝慰:“嗯。”

    “头几年想死。”蔡敬自顾自地说,“后来怂了,不敢。”

    窦寻不管他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忠诚地履行着听众的职责:“大多数人都不敢,我也不敢。”

    蔡敬突然一口气呵出来,随后泪如雨下。

    “我不想活,”他说,“不敢死……”

    窦寻心里有根弦莫名被他拨动了,他忽然不着边际地想,是不是大多数的痛苦,都可以用“不想做什么,不敢不做什么”来归纳呢?

    就在这时,徐西临回来了,他有些疲惫地在门口站着等,听蔡敬哭、看窦寻发呆,等蔡敬哭声渐弱,他才叹了口气走回来:“住哪?我送你。”

    老成在一边大着舌头说:“我……我们店里!”

    “行,起来,走吧。”徐西临说着,伸手拖蔡敬。

    蔡敬比少年时代重了足有三四十斤,徐西临这几年又实在疏于锻炼,拖着个大号的蔡敬很费劲。

    徐西临把蔡敬拽起来,刚想说“帮我一把”,那蔡敬就烂泥一样向他倒去,徐西临被他砸得后退半步,正好绊在掉地上的一个麦克风上,当即往后倒去。

    窦寻也不知怎么反应那么快,一把接住了他。

    随后,窦寻的身体犹如被唤醒了多年前的记忆,在理智尚未苏醒之前,他就下意识地搂紧了徐西临。

    手感变得陌生了,徐西临不怎么坚决地挣动了一下,窦寻死死地扣住他的腰不松手,感觉到徐西临后心上传来剧烈的心跳,像是要把肋骨洞穿,撞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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